【蓬江风物】良溪村观荷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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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农历六月,日子来到杨万里写“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”的时节。良溪村是南宋时期江西罗锦裳、罗贵父子为避世而南迁的终点,与古代岭南通中原的梅关驿道合称前后珠玑巷,乃广东历史文化名村,入选第三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,是江门市文旅局重点保护兼翻新的项目,且距棠下镇中心市集三公里。想象中,该地应是车旅不断。
事实并非如此。傍晚,驾车从中心市集右转,入小道,两车宽,缘山行,曲径多折,道旁夹杂水塘和防风林,人烟寥寥;最后经过一段山谷路,穿过隘口,方见良溪牌坊,后有平阔古村。远望去,风铃木、朴树、古榕,绿荫蔽日,掩映着鳞次栉比的青砖屋,二三层高,饰以山花、满洲窗、趟栊门,依山而建,古拙之味弥满;屋群前有方塘,波光粼粼,倒影山色云天,真乃钟灵毓秀之地也!忽地想起《桃花源记》来:“从口入,初极狭,才通人。复行数十步,豁然开朗。土地平旷,屋舍俨然,有良田、美池、桑竹之属。”一如桃花源之鸡犬相闻,良溪村亦是出奇幽静,行人少,较之三公里外的市集,恍若隔世!
在市集附近却曲径通幽,名声在外却自成桃源,有大隐隐于市之感。进牌坊,入前村,转徙于后珠玑巷广场、罗氏大宗祠、五部堂、青云石街等古迹名胜,不见荷花;明晃晃的聚心湖,湖边多水榭楼阁,游人垂钓其上,乃观景佳处,亦不见荷花。花亦要隐乎?
湖边偶遇一长者,本村人,问观荷处,遥指后村山脚下。
为何不种于前村显人耳目处呢?开花不示人,不是好比锦衣夜行么?随长者所指,穿湖边一羊肠小道而过,忽然斜风骤雨下将来。雨泼湖面,一片哗啦;小道两边密植的紫薇、丁香,雨中簌簌而谢。披雨寻荷,一路喧闹。路尽头,地甚僻,鲜见屋舍,草木芜杂,只得一土楼立于矮坡之上,名曰:镇北楼,据说是旧时村民为防后山盗贼而设的岗哨。荷花在何处?正欲败兴而归,但见坡下一塘碧绿,零星粉白!乘兴靠近,见绿盖层叠,连绵挨接,于风中微颤,此起彼伏,如绿波翻滚;粉白之花在荷盖掩映中乘枝而生,破叶而出,像江波中的白色漩涡。旧时散文名家曾以荷叶翩跹比喻三峡中急湍的绿水,远观确有其相似处。再靠近,便要否定以上比喻了——似是绿水,却不汩汩;骤雨打花林热闹了一路,至此却安静下来,并非雨势有减,只因荷盖叶面粗糙、满布短小钝刺,刺间有蜡质涂层,像报告厅隔音的幕墙,接雨无声,默默地护着粉色花苞或盛莲。曾闻荷花有“静客”之美称,只道是对其高洁静美之赞誉——“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”。殊不知,雨中观荷,其真乃静谧也!阵风吹来,塘边龙眼树的落叶飘于塘中,逐水而逝;荷花亦有枯叶,但浮于水中稳然自若,不与落叶同流。笔者不解,于是以手触之,但见枯叶连梗,深植泥中,虽谢不离,与绿叶、盛莲同根,联想到曹植《芙蓉赋》:“结修根于重壤,泛清流而擢茎,”大概那便是最彻底的落叶归土和最深刻的同甘共苦吧——为荷花擎了一辈子雨,临暮为其培上最后一把肥料,而如日中天者也对其不离不弃。恰如一个从少外出募工而养家的人,老来还乡作贡献,无论富贵贫穷,乡亲父老们皆是一应接纳。不多时,又遇适才指路长者,雨中散步至此,笑道:“后生仔犀利,一个人看荷花都得。”我说,假如把荷花种在前村聚心湖,看花客必定纷至沓来。长者解释道,荷花之种植很有历史了,不是为了搞个名堂或迎合游客而种的。早时乡里最敬重站岗镇北楼的同胞,于是种荷花于楼边,如今和平安定了,乡人常带小孩至此,讲述旧时南迁的艰辛和戍村壮士们的英勇。
至此,油然思及率三十六姓南迁的罗氏父子,彼时恰逢南北宋交接之乱世,英俊登台,雄才竞逐,以资名利。尔独不求闻达,筚路蓝缕,以启山林,开辟一片净土而独树一帜,不求一己之私而愿美美与共。于是有了独特的良溪文化——沉静而有力,团结而内敛,立身不为名显,功成不忘根本。
“良才迭出时迎赤子衣锦酬故里,溪水长流屡有英豪携手绣新村。
作者简介:陈念新,男,广东珠海人,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硕士,2022级广东选调生,现为棠下镇石头村驻村干部。创作手记:良溪村夏日节前一星期,某日良溪村选调生佳佳说村中荷花已开,建议我择日前往观荷。刚好棠下镇选调生们不日即云集良溪,共商夏日节之安排事宜。会后,我心念观荷一事,便独自寻荷。路上遇雨,几经辗转才在村后找到荷花池,阒无一人,惟荷花静美,有遗世而独立之感。又,凑近看,发现荷花之枯叶连着梗茎,不像其他花木之落叶那样离枝,有“叶落而不离”之守望寓意。想及良溪村“同迁共苦”之建村历史和“闹中有静”的地理位置,与荷花之茎叶相连、独立静美有共通处,有感于斯,故作此文。
(来源:蓬江发布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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